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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茶飯到喜好:孫中山秉公律己     王 杰    2021年03月26日09:50

孫中山是人,不是神,他與平民一般,有七情六欲,有喜怒哀樂,富君子之風,也具凡人之習,這便是他既有尊稱也有綽號之緣由。而他能將喜好與秉公融匯,養成偉人風范,則令人望其項背矣。

起居循規 喜茶少酒

 日常生活,平時喜好,可以映襯一個人的氣質與風貌。

  孫中山起居講究規律:早起,冷水洗臉,刮胡子,刷衣服。把當天將做的事記下來。出門前,特別注重儀表,務必對著鏡子把頭發梳好。他舉止庄重,絕不會在公眾場合流露煩躁不安的表情。

  孫中山提倡不抽煙、不飲酒,反對鴉片等“種種戕生之物”。飲茶是他最大的喜好、生活之常態。他有“茶為國飲”一說:“茶為文明國所即知已用之一種飲料……就茶言之,是為最合衛生、最優美之人類飲料。”他的茶道與茶聖陸羽“為飲最宜”之茶評心有靈犀。

  還有驚人之見者,孫中山從政治文明的角度立論,把飲茶提升至“心理建設”的高度。《心理建設·以飲食為証》強調古來較高的文明,表現在飲食和烹任都比西方講究和合理:中國常人所飲者為清茶,所食者為淡飯,而加以菜蔬、豆腐,此等之食料,為今衛生家所考得為最有益於養生者也。故中國窮鄉僻壤之人, 飲食不及酒肉者,常多上壽。他從飲食學的角度贊美飲茶,或與學醫都關。在《民生主義》演講中,兩次提及以茶代酒,“更可免了酒患,有益人類不少”。他還將研究所得寫入《實業計劃》,指出茶葉“種植及制造,為中國最重要工業之一”,強調將中國茶葉納入國際發展計劃,於今仍有現實價值。1912年10月,他在蕪湖鐵山品嘗太平猴魁,贊不絕口,連稱好茶,茶興正濃時,揮毫潑墨:“飲杯猴茶,如得知己,可以無憾。”(項金如等《太平猴魁》)這不失為他贊美茶道的珍稀題詞。

  緣於孫中山不喜喝酒,相關的記載顯得罕有,但見戴季陶作過記述,而且頗富傳奇色彩。一次,孫中山在上海與日人青木宣純把晤。青木平時喜歡飲酒,酒量也大﹔他聞說孫中山平時不飲酒,一時興起,想與孫中山比過高低。

  比酒開始,青木問:中國人用漢書下酒嗎?孫答:漢書下酒,是一邊喝酒,一邊看書。青木點頭,明白是一種助興辦法,又問:這裡有沒有酒?我們邊喝邊談,不亦樂乎?孫中山便拿來白蘭地和酒杯,兩個人很高興,邊喝邊談,海闊天空,開懷盡興。孫中山喝了36杯,約有5斤左右,沒有醉,再看青木,快要睡著了。戴季陶一下驚呆了,對孫中山的酒量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  孫中山是個閑不住的人,飯后茶余,善於設計活躍氣氛。一次,孫中山對著譚延闿、胡漢民出了個妙招,說:“你們都是有舊學功底的人,我出個上聯,你們對下聯如何?”譚延闿和胡漢民齊聲附和:“孫先生,你隻管出上聯,這難不住我們。”孫中山脫口而出:“五月黃梅天。”兩人聽了,面面相覷,都覺得貼切的下聯很難,一時還真對不上來。孫中山笑笑——輕鬆的目的達到了,對不上沒關系啊!有趣的是,譚延闿對此一直耿耿於懷。及至孫中山逝世多年(1929年),譚延闿在一次酒宴中見侍者端上白蘭地,觸發了靈感,脫口驚叫“三星白蘭地”! 在座的胡漢民也想起了當年的上聯,即時夸贊說:“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。”

  孫中山飲食之簡朴,是出了名的。奔走革命的年頭,遇上一個人用餐,經常是吃面包度日。在和平時期,平日清茶淡飯,佐以蔬菜、豆腐、水果,少量肉食。臨時大總統期間,府內職員每餐的菜金約三元左右,而孫中山把自己的菜金控制在四角上下,經常吃雞血和豆芽菜,衛士有所不解,他釋疑說:“這兩種菜很有營養。”孫中山用餐的碗筷本來和同僚無異。一天,廚師特意給他擺放一套錫制餐具,孫中山發現與眾不同,便提醒廚師:“這樣太講究了,以后不要再拿來了。”

  關於飲食之節儉,有兩件逸事傳為美談,故事都與兩位廣東名人有關。

  一次,唐紹儀來訪,兩人不知不覺中聊到了飯點,孫中山特意招待唐氏用餐,命衛士到廣東菜館“趣樂居”買回一隻鹵水肥雞。唐紹儀早就餓了,見到鹵水雞,也不管孫中山在忙別的事,半頓飯的功夫,就把雞“喂”入肚子,吃完一隻整雞,心想孫中山待客,不可能一隻雞就把人打發了吧?肯定還有佳肴接續而來,便放下筷子耐心地等待。孫中山見狀,知道唐紹儀還沒吃夠,便說:“慢待,慢待,沒有什麼好的菜了。”然后轉頭問衛士:“家裡還有什麼可吃的菜嗎?”衛士答道:“廚房沒什麼可招待的了,隻剩下幾條咸魚。”孫中山即吩咐衛士,要廚房燒好咸魚端來。意猶未盡的唐紹儀,一邊就著咸魚吃飯,一邊對孫中山說:“我平時大吃大喝慣了,一隻肥燒鵝,我一頓就可以吃掉。因此,家裡雖然隻有幾個人,每餐菜錢就要十元呵!像孫先生這種生活,實在是太寒苦了!真是佩服!佩服!”

  一次,伍廷芳來訪,到了用餐時間,他以為孫中山肯定會以美味佳肴款待。不想廚房送上來的菜餸,隻有幾碟普通小菜,這令平時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他大為失望。拘於禮節,不好退席,伍廷芳便找個借口對孫中山說:“我每日喜食花生、甘薯、雞蛋和一些鮮魚,不慣吃肉,隻可陪食。”孫中山心裡明白這是伍廷芳對飯菜不滿的托辭,而自己著實拿不出好菜接風,隻好自己吃了起來,著實把伍廷芳給餓了一頓。

  孫中山在臨時大總統任上,出行沒有私家車,除了公事動用公車之外,平時多是步行外出,偶爾雇車。

  孫中山的零用錢多由華僑接濟,同輩尤其是香山籍的華僑都了解孫中山的景況,經常給他寄錢。一次華僑楊著昆給追隨孫中山護法的兒子楊仙逸寄回港幣兩千元,信中寫明須將“五百元錢送給孫大元帥作零用錢”。楊仙逸讀罷信函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,他自語道:“我們家老爺子真是老糊涂了,寄回來兩千元錢,還專門規定要送五百元錢給孫先生作零用,好像孫先生連五百元港幣的零用錢都沒有似的,真有意思!”其實,楊仙逸真的不知情——在老華僑的心目中,孫中山一向兩袖清風,廉潔奉公,就算做了大總統、大元帥,也絕不會有多少錢可作私人零用的。果不其然,當楊仙逸親自把錢給孫中山送上,孫中山激動得直握住楊仙逸的手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

修身克己 誠信待人

  偉人與平民之別,在於表率:生活上勤謹廉潔、不事奢華﹔政務上大公無私、不落俗套。孫中山正是這樣立身待人。他的這種品格,於民國初年,堪稱政治生態的典范。

  一次,孫中山在廣州發表演說,闡釋“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”的哲理。他舉例說:“西洋人也重視修身,他們出則衣履整潔,紐扣必結,須面必剃,革履必擦,指甲必去污垢……。”

  豈料,閉會以后,隨行人員私下議論開來:“今天先生的講話恐怕有些錯,中國人講修身,主要是從品行上講的,所謂‘意誠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修身,以身作則乃為士民之范’是也”。

 “是呀!”隨行有人接著插嘴:“先生今天所舉的西洋人的例子,是指他們講衛生,不是中國人所指的修身,這與中國人所講的‘正其衣冠,尊其瞻視’一樣,是屬於外表的范圍,不是修身的重點。”

 孫中山聽了隨員的議論,沉思了好一會兒,頗有感悟地說:“那這樣講來,是我錯了?”

 隨從如實答道:“恐怕真是先生弄錯了。”

 “既然錯了,那就得改正。”孫中山叫來秘書詢問:“我的講稿是不是已經發給報館付印了?”

 秘書答:“講稿剛送過去,報館可能還沒來得及印。”

 孫中山說:“那好,你和衛士們跑一趟報館,把原稿取回來,辛苦大家了。”

 由是,孫中山的秘書和衛士們匆匆趕往各個報館,把准備付印的講稿取了回來。孫中山學問上恭謙朴實、一絲不苟、兼聽則明的態度,在新聞界和知識界傳為佳話。(這一史料來源於李剛編《幽默與機智大全》,但與孫中山的另一演說存在矛盾。孫中山在《三民主義·民族主義》“第六講”仍然這樣解釋“修身”:“像吐痰、放屁、留長指甲、不洗牙齒,都是修身上尋常的功夫,中國人都不檢點。所以我們雖然有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的大智識,外國人一遇見了便以為很野蠻,便不情願過細來考察我們的。參見《孫中山全集》第九卷,第249頁。)

  孫中山處事嚴於克己,對待家人、鄉親同樣公而無私,不講“情面”。

  他任職臨時大總統期間,廣東有人推薦他的長兄孫眉出任廣東都督,他斷然復函勸阻。1912年4月,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,5月27日,回到闊別十七年的故鄉翠亨村,展示了以身作則、天下為公的風採。

  鄉親們聽說當大總統的孫中山回來了,自然興高採烈,滿懷希望,紛紛請求孫中山撥回公款修祠堂,建道路,辦學校,把家鄉建設得更好。以天下為己任的孫中山,既不擺光宗耀祖威風,也不秀衣錦榮歸派頭。他對鄉親們說,民國百業待興,處處需要花錢,財政十分困難,要是真心想把村裡搞好,還得靠大家共同出力。以是,每每鄉親們向他提出要求,他總是微笑著答道:“易的,易的,你們盡管自己動手去做。”

  難得與鄉親們促膝敘舊,閑話桑麻,孫中山回鄉三天,演講三次,宣傳民生建設,鼓勵鄉村革新,卻沒有動用任何公費、為村裡辦一件“實事”。臨別之際,在村中辦了簡便酒菜二十桌,請鄉民一起聚會,便又踏上了新的征程。

  1913年,孫中山重游闊別多年的香港,一日,出席香山會所的歡迎會。大會主席陳賡禹致歡迎辭之后,希望孫中山能為香山縣奪回被東莞縣佔用的東海十六沙土地,為邑人解憂排難,並強調鄉親們正期待著孫中山的答復。孫中山沒有答應這一要求,他向鄉民解釋說:無論是香山縣還是東莞縣,都是中國的地方﹔香山人和東莞人都是同胞,都是兄弟姐妹,大家不應該為界限之爭糾纏不休

 至於東海十六沙如何歸屬,“這是地方上的事情,大家可以去找廣東都督胡漢民商量解決”。孫中山的答辭,對那些計較地方得失的人來說自然頗為失望,但他表現的公正無私的品質,卻贏得了更多民眾的愛戴和尊重。

 理性與“情面”是一對矛盾,孫中山對鄉親講理性,對至親也是不留“情面”。

 孫中山與姐姐妙茜自小感情很好。兒時,姐弟時常攜手上山割草砍柴,下田除草收割。成人以后,雖天各一方,情誼從未改變。孫中山與人閑談,提起故園舊事,總免不了稱贊姐姐一番,十分感激她對自己的關愛之情。

 姐姐有個兒子叫楊杏沖,孫中山在南京出任臨時大總統期間,有人對楊杏沖說:“你舅父現在當了大總統,為什麼不向他找份美差呢?”

 外甥深知母舅性格,去南京求職肯定會碰釘子,便推說:“舅父遠在南京,若是我去任職了,家裡的田地誰來耕種呀?”

 時光一晃,十年過去,到了1923年,孫中山在廣州就任陸海軍大元帥。孫妙茜捎上翠亨的土特產來省城探望弟弟。聊及家常,孫中山問起楊杏沖的近況,姐姐如實相訴:“現在家裡生活很艱難,阿沖又沒什麼事情可做,你看能不能幫阿沖在你這裡謀一份差事?”

 孫中山深知姐姐非常體諒自己,平時從未向自己提過任何要求,這次主動提出為兒子謀職,肯定是家裡實在遇上了困難,孫中山關切地問:“那阿沖能做什麼?”

 孫妙茜一時也答不上來,只是以盼望的眼光看著弟弟。孫中山話鋒一轉,推心置腹地說:“阿沖做大事情沒本領。如果出來隨便給他找份差事,還不是同現在的狀況一樣?我看照舊在鄉下種田,也是很好的。如果不願意種田,做點小生意也可以。”

 聽話聽音,孫妙茜也感覺到弟弟難為情,便不再追問下去。等姐姐離開廣州之時,孫中山拿出一些錢,面帶愧意地說:“姐姐,幫我轉告阿沖,舅父這裡實在沒有合適他的工作,這點錢,足夠他做點小買賣的本錢了。”

 孫中山對己、對親、對鄰,理性總是戰勝情感,而對革命烈士遺屬的要求,則往往是有求必應,一往情深。

  每有革命烈士遺屬來信,孫中山總是抽空親筆回復。有時遇上工作太忙,或者天氣過於悶熱,同僚多會勸他不必親歷親為,由秘書代為作復便可。孫中山總是不依,並動情地回答道:“感謝大家的美意,但是諸位跟隨我這麼久,也知道我的脾氣。先烈們隨我一道革命,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生命,才換來了我們今天的局面。如果對他們遺屬的來信,連親筆作答這點都辦不到,諸位說我對得起烈士們嗎?”

  同理,遇上革命烈士遺屬求見,孫中山無論工作多忙,總是熱情接待。對烈士遺屬的生活,更是關懷備至。

  一次,支付烈士遺屬生活費用的時間已到,由於財政緊缺,手頭經已沒有足夠的款項。於是,孫中山親筆寫下借條一張,派衛士到上海唐紹儀開辦的金星人壽保險公司借款兩萬元。然而,按照該公司規定,凡是借款須有實物擔保,否則一概不借。公司陳經理見孫中山只是寫了一紙借條,便打電話問詢孫中山,這二萬元借款用什麼實物來作抵押。孫中山果斷地回答說:“以孫中山本人作抵押。為了付給七十二烈士革命遺屬的生活費,我不能不這樣做。”陳經理見孫中山對革命烈士的遺屬如此關心,十分感動,便取出自己的私人存款兩萬元,借給孫中山。兩個月以后,孫中山如數還清了欠款。事后,孫中山感慨地說:“窮總統不如富經理,怪不得香山同鄉跟我革命的人少,和唐少川(唐紹儀)做生意的人多。”■

 (王杰,廣東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,民革中央孫中山研究學會顧問/責編 劉玉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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